就一句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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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总是一个人，所以很好“请”到张府。

与其说“请”，不如说是佛爷威逼利诱。

我知道他是无怨言的，我知道他是心甘愿的，可他总爱贫上几句，显出几分小性子。

这时候，他要讨的好处佛爷会一一答应。

嘴角是计逞后的灿烂，即是冰棱凝柱也会融成柔水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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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也不知街上能遇到他多少回。

起初没多大印象，擦肩而过也没个留意的。

稍微熟络后，也只是每回都看上一眼：趋行疾徐，神情悲喜。

我渐渐发现，他走路向来不快却背影决然，一副淡然模样，很难和乍乍乎乎的那个齐铁嘴挂上钩。

我含蓄问过。

-八爷，我在街上遇到您的时候总感觉您和平常不一样啊？

-平常？平常就是仙人独行啊。

我开始意识到，独撑一门的是他，只身破卦的也是他。

笑啊闹啊扯啊叨啊，掺真掺假，倒不是假面狐狸，独活很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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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胆子不大。

平常里，他总喜欢逗我，拿我当小孩子。

窘迫时，他又爱躲在我身后，紧紧攥住我腰间的衣布。

一次可能吓得厉害了些，揪衣服的力道也重了几分。

其实一点也没弄疼到我的，不知为何就说出了：

八爷，下次您还是直接抱我吧。

对不起，是不是抓到你了啊？

他手忙脚乱揉了揉，又细声道歉。

像料峭春风拂面，像清晨露水蒙眼。

像春酣已醉蔓延的红，

我心生爱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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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说全靠我了，他能不能活着全靠我了。

我是个有担当的人，八爷，我很乐意在我的责任里加一个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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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人都说花前月下，我却更爱细雨濛濛。

他拖着步子蹭到我面前，打了个小小的喷嚏，低着头仿佛不好意思般把手伸进我的薄衫口袋里。

我就看着他。

他忍不住抬头了，无声地怪我。

我把他带入怀中，从兜里拿出他的手握在我的手心。

冰肌玉骨 自清凉无汗。

他枕我肩侧，观我侧颜。

轻抚他脊背，他便眸里氤氲水汽。

每每看到他眼生涟漪，我的心中也不由惊起了波澜。

映日荷花不及你。

他说，我欺负他。

那我，也只好欺负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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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经几载，就要散了。

这一散，散的是九门。

临行送别，他抱了抱我，笑着说：

若能平安到太平，定能再见。

我信您，八爷。

熟悉不过的背影，了无决然，带着眷恋。

我才让他不是一人，时局便让我们一别两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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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说的对。

天下可算太平了，我俩也平安无恙。

可他没算过，这一仗打了多少年。

再见时，他已是风中之烛。

他不再和我拥抱、对视，久违的寒暄问候，在我心上划了一条痕。

最先是奇怪的，慢慢有点懂了，他在怕我。

可我不愿承认。

我亲手送走了他，我又抱起了他。

终是要吐露真言的，他在我怀里老泪纵横，喃喃着一句：

你怎么不老啊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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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说我太形式化，事事全面却冷冰冰没有人情味。

他们说我不重情义，生前出生入死的兄弟死后连滴假泪都不愿流。

他们还说我……

他们懂什么？

他们只会说。

悲不悲哀不哀的，也只有枕布被单知道了。

男儿有泪不轻弹，只是未到伤心处。

以后，再无伤心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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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人独撑九门。

小兔崽子没一个省心的。

念在往日他们祖辈情分，又下不了狠手。

要不就随他们去，生死看造化。

我活着，守护古潼京；死了，就死了罢。

笑闹扯叨，无真亦无假，他们都说我是个老狐狸，面上是不能信的。

独活不容易。

人间繁华多笑语，惟我空余两鬓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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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，总有人问我：孤独么？

我说：习惯了。

不是习惯了一个人，是习惯了梦里有他。

冰肌玉骨-苏轼，男儿有泪不轻弹-《宝剑记》，人间繁华多笑语-林语堂